那堆瓜子壳仿佛是从她身体里剥落的某种外壳,毫无顾忌地散落开来,任由风把最轻的那几片吹到更远的地角。院子原本被晨扫得干干净净,如今却在她这瓜子的余威中显得污秽不堪。
赵爱民的眉头皱了一下,唇角抽动了一下,但终究没有说话。他站在原地,一动不动,眼神像钉子一样盯着那堆日渐壮大的瓜子壳,就像看着一块随时可能爆炸的地雷。他的眼底浮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——那种在无数个昼夜中积攒下来的、源于生活细节中的焦灼与疲惫。就像锅盖盖不住的热气,总在某个意外的瞬间扑面而来,让人无从躲避。
贾张氏显然并未察觉到赵爱民的目光,她咂了咂嘴,又往瓜子袋里捞了一把瓜子出来。她那一身棉布长褂已经洗得泛白,袖口破了两个洞,缝过的针脚却粗糙得像是用麻绳缝的。她的头发被随意地用一个塑料梳子盘在脑后,那种花纹老旧得看不清是荷花还是牡丹,发丝从鬓角滑落,有些垂到了耳后,也有些已经贴在脸颊。她的嘴巴微微一鼓一鼓地动着,像是老牛反刍,又像是某种机械重复无聊的动作,毫无情绪起伏。
赵爱民看得出来,她的注意力全在那一把瓜子上,每一粒瓜子她都像是在盘算,要么咬得极精准,要么吐得极远。而那堆瓜子壳便像是她对世界宣示主权的疆域,谁要是靠近,便是侵犯。她甚至一边磕着瓜子,一边用那双混浊的眼睛扫视四周,仿佛要确定有没有谁敢质疑她的正当性。她的眼中没有一丝羞愧,只有理所当然。
赵爱民的眼角不自觉地跳了一下。他抬起手,将茶缸送到嘴边抿了一口,嘴里的茶已经凉透,带着一丝锈味与沉积的苦涩。他放下茶缸,深吸一口气,企图压下心头那股翻涌的火。他并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,他知道这个院子里的人性有多么复杂,有些时候一句话说得不对,就会在墙角生出藤蔓般的流言,把一个人的名声缠绕得遍体鳞伤。
可这一刻